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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回 失秦土劉世子逃歸 移晉祚宋武帝篡位 之二

南北史演義作者:蔡東藩發布:福哥

2020-6-16 04:48

忽又接到關中急報,長安大亂,夏兵四逼,頓令這雄毅沈鷙的劉寄奴,也不免惶急起來。原來劉義真年少好狎,璝近群小,賞賜無節,王修每加裁抑,激成眾怨,遂交譖王修道:『王鎮惡欲反,爲沈田子所殺,王修又殺沈田子,難道是不欲反麼?』

義真始尚未信,繼經左右浸潤,竟信以爲真,遽遣嬖人劉乞等,刺殺王修。修既刺死,人情惶駭,長安城中,一日數驚。義真悉召外軍入衛,閉門拒守。夏兵伺隙復來,秦民相率迎降,郡縣多爲夏有。

赫連勃勃入據咸陽,截斷長安樵汲,義真大恨,飛使求援。劉裕急遣輔國將軍蒯恩,率兵速往,召還義真。一面派右司馬朱齡石爲雍州刺史,代鎮關中。齡石臨行,裕與語道:『卿若抵長安,可飭義真輕裝速發,既出關外,然後徐行,若關右必不可守,可與義真俱歸便了。』

先時若果加慎,何至狐埋狐搰。

齡石既去,又遣中書侍郎朱超石,宣慰河洛,隨後繼進。蒯恩先入長安,促義真整裝東歸,義真摒擋行李,悉集服貨珍玩,足足收拾了三五天,及齡石馳至,尚未啟程。齡石一再敦促,乃出髮長安,義真左右,又趁勢掠奪財物,並強劫美色婦女,盡載車上,方軌徐行。途次得著警耗,乃是夏世子赫連璝,率兵三萬,從後追來,傅弘之急白義真道:『劉公有命,令速出關,今輜重雜沓,一日行不過十里,虜騎復將追至,如何抵禦?請即棄車輕行,方可免禍。』

義真怎肯割捨輜重,其餘親吏,尚且貪心不足,更不願從弘之言,仍然徐徐而行。猛聽得幾聲胡哨,從後吹來,回頭一望,那夏兵似蜂蟻一般,疾趨而至。弘之急令義真先行,自與蒯恩斷後,力拒夏兵。夏兵先被擊卻,俟傅、蒯兩人東行,又復追躡。傅弘之、蒯恩,走一程,戰一場,一日數戰,累得人困馬乏,無從休息;再經義真等尚在前面,輜重車行得甚慢,又不好搶前越行。好容易得到青泥,天色將晚,斜刺里殺出一支敵兵,敵帥就是夏長史王買德。接應上文。

看官,你想此時的傅弘之、蒯恩,還能支撐得住麼?弘之拼著一死,奮力再戰,蒯恩也是死斗,被夏兵圍繞數匝,用箭射倒兩人坐馬,相繼擒去;部兵亦無一得免。還有司馬毛修之,因與義真相失,四處尋覓,冤冤相湊,遇著了王買德,亦爲所擒。

義真逃匿草中,左右盡散,輜重車統已失去,形單影隻,倍極淒涼。服貨尚在否?珍寶無恙否?我願一問。天已昏黑,辨不出路徑,眼見是死多活少。偶聞有人相呼,聲音甚熟,乃匍匐出來,見是參軍段宏,喜極而泣。宏將義真束諸背上,策馬飛遁,始得脫歸。

赫連勃勃進攻長安,長安人民,逐走朱齡石,齡石焚去宮殿,出奔潼關,偏被赫連昌截住,進退無路,束手就擒。朱超石即齡石弟,趨至蒲阪,往探齡石,亦爲夏人所執,送至勃勃軍前,同時被殺。勃勃聞傅弘之驍勇,迫令投降,弘之不屈。勃勃因天氣嚴寒,褫弘之衣,裸置雪窖中,弘之叫罵而死。勃勃遂入長安,據有關中。

劉裕得青泥敗耗,未知義真存亡,投袂而起,即欲出師報怨,侍中謝晦等固諫,尚未肯從。會得段宏馳報,知已救出義真,乃不復發兵,可見他全然爲私。但登城北望,慨然流涕罷了。義真還至彭城,降爲建威將軍兼司州刺史。進段宏爲黃門郎,領太子右衛率。召劉遵考東還,令毛德祖接替,退戍虎牢。爲德祖被擒伏案。

嗣聞勃勃稱帝,也不禁雄心思逞,想與勃勃東西並峙,做一個江南天子,聊娛晚年。於是相國宋公的榮封,也承受了,九錫殊禮也接領了,尊繼母蕭氏爲宋公太妃,世子義符爲中軍將軍,副貳相國府,用太尉軍咨祭酒孔靖爲宋國尚書令,青州刺史檀祗爲領軍將軍,左長史王弘爲僕射,從事中郎傅亮、蔡廓爲侍中,謝晦爲右衛將軍右長史,鄭鮮之爲參軍,殷景仁爲秘書郎。此外僚屬,均依晉朝制度,差不多似晉宋分邦,彼此敵體;獨孔靖不願受職,慨然辭去。氣節可嘉。

裕按據讖文,謂昌明後尚有二帝。昌明系晉孝武帝表字,安帝承嗣孝武,尚止一代,似晉祚不致遽絕,當還有一個末代皇帝。數不可違,時難坐待,只得想出一法,密囑中書侍郎王韶之,入都行計。

看官道是何策?乃是使王韶之賄通內侍,要做那纂逆的大事。語有筋節。

琅琊王司馬德文系是晉安帝母弟,自謁陵還都,謁陵見上。見劉裕權位日隆,已恐他進逼安帝,隨時加防。每日入值宮中,小心檢察,就是安帝飲食,亦必嘗而後進,所以王韶之等無隙可乘,安帝尚得苟活數天。不料安帝命數該絕,致德文無端生病,出居外第,那時韶之正好動手,指揮內侍,竟將安帝撳住,用散衣作結,硬將安帝勒斃。是可忍,孰不可忍!

當下託言安帝暴崩,傳出遺詔,奉德文即皇帝位。德文亦明知有變,怎奈宮廷內外,已都是劉裕爪牙,孤身如何發作,只好得過且過,權登帝座。史家稱他爲晉恭帝。越年改安帝元興年號,稱爲元熙元年,立王妃褚氏爲後,依著歷代故例,大赦天下,加封百官。再進封劉裕爲宋王,又加給十郡采邑。裕此時是老實受封,徙都壽陽,嗣復諷令朝臣,申加殊禮。恭帝不敢違慢,更命裕得戴冕旒,建天子旌旗,出警入蹕,乘金根車,駕六馬,備五時副車,樂舞八佾,設鍾簴宮懸,進王太妃爲太后,世子爲太子,居然與晉朝無二了,是古來所未有。

勉強過了一年,裕已六十有五歲,自思來日無多,急欲篡位,一時又不好啟口,只得宴集群臣,微示己意。酒至半酣,乃掀須徐語道:『桓玄篡國,晉祚已移,我倡義興復,平定四海,功成業著,始邀九錫,今年將衰邁,備極寵榮,物忌盛滿,自覺不安,現欲奉還爵位,歸老京師,卿等以爲何如?』

群臣聽了,尚摸不著頭腦,只得隨口敷衍,把那功德巍巍,福壽綿綿的諛詞,說了數十百言,但見裕毫無喜容,反露出一種悵惆的形狀。實是悶悶。群臣始終不解,挨至日暮撤席,方各散去。

中書令傅亮已出門外,忽恍然悟道:『我曉得了!』

還算汝有些聰明。

遂又轉身趨入,門已下扃,特叩扉請見,面白劉裕道:『臣暫應還都。』

裕不禁點首,面有喜色。亮知已猜著裕意,便即辭出;仰見天空現一長星,光芒燭天,因拊髀長嘆道:『我常不信天文,今始知天象有驗了!』

越日即馳赴都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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